戍卒叫、函谷举(四)


编辑:桐风惊心 [2010-1-9]
出处:http://xiaoshui.gkong.com
作者:潇水
 

  现在我们说说今天要死的两位苦主:将尉。我们知道,打仗的时候,各郡县都要出兵,由郡尉县尉带兵。县尉在秦朝是仅次于县令的第二把手,专管军事,俸禄为二百石至四百石左右,高于屯长二百石。
  此处据《秦会要》、《汉书。百官公卿表》中对县尉的解释。
  四百石是个什么概念呢?所谓四百石,其实是年薪。每石等于多少斤呢,每石等于120斤,相当于一个大学生体重,正好够廉颇先生那种饭量的人吃十顿(廉颇一顿吃一斗,即十分之一石)。
  所以,四百石的年谷,够廉颇吃五年。鉴于带队的这县尉肯定比廉颇饭量小,所以应该能吃上十年。但是若他家有十口人的话,则又只够吃一年的了。
  这一年全家人总是拼命塞小米吃,肚子和嘴巴恐怕也不会太爽,还想吃肉怎么办啊?秦皇帝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俸禄中的一半是折合成钱币来发给他,使得他可以买肉吃,富余的钱还可以去泡脚、松骨什么的。但是他一泡脚松骨,老婆孩子的米肉就得减量。总之,四百石的米俸,刚好够养活一家人,如果他不出去泡脚的话。
  而郡守的俸禄通常是两千石,看来也并不富裕,但泡脚或稍可以了。而位列三公——如李斯这样的级别,则是一万石,这是最顶尖的级别了,可以泡很多脚。
  是凡县尉(四百石)出去带兵了,就改叫将尉。这次带队的将尉有两个,分别叫做将尉A和将尉B。在他们下面,是二百石的陈胜吴广,而陈胜吴广素爱人,士卒都是他俩的fans。
  这天中午,将尉找陈胜、吴广他们喝酒,准备饱餐一顿之后,择日拔营启程北上。
   “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明早可以出发不?”将尉A问。
   陈胜说:“准备的都没问题了,但我最近心情不太好,比较怅然,还是让吴广先说吧。” 
   将尉转看吴广,并奇怪地叫道:“咦!吴广,你的眼睛怎么看起来像不新鲜的鱼眼?”
  是啊,我夜夜装狐狸叫,能不鱼眼吗?
   吴广说:“我眼睛肿胀,是因为最近身体不好,怀孕了——是我老婆怀孕了。所以,我不打算去渔阳戍边了,我明天就回家照顾老婆。”
   “你是当真的吗?我的意思是,are you serious?你现在是在军中,不是在县里!吴广,虽然你是我的老下级,但是不能像以前那么乱开玩笑。”
   “我很serious的。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人,不在家照顾老婆,而去戍什么守什么破渔阳,岂不大材小用!”          
   “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收回你刚才说的话。吴广!”将尉A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我很serious的。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人,不在家照顾老婆,而去戍什么守什么破渔阳,岂不大材小用!”
  “好。”将尉A扭头,很礼貌地问陈胜,“陈胜,请问,你这里有没有竹板?”
  陈胜说:“有,我把扁担给你拿来。”
  “不用,小一点的。”
  吴广说:“小一点的有,我抽屉下面有。”
  将尉A好奇地看了一下吴广,说:“你可以闭嘴了!——!” 
  陈胜把竹板拿来了,吴广却还没有跪下。将尉A叫他跪下他依旧不跪。他好像对站着很陶醉。
  将尉B过来,一脚把他踹倒。将尉A举起竹板,照着吴广的屁股结结实实就是连击七八下子,一边打一边还喊:“我叫你怀孕!我叫你怀孕!我先给你打胎!”
  吴广说:“不要啊!········不要啊·······胎不在我肚子里呀!~”他的士卒fans们也赶紧跑来看,但见吴广左右躲滚,被打得像一条暴土狼烟的旧军毯,灰尘四溅,嘴里兀自还疼得“缩缩”地叫,像是吃了什么烫的东西。Fans们都急得要哭,但手里除了荧光棒,并没有什么硬的东西。有硬的东西也不敢上前干涉啊。
  正这时候,将尉A由于打得太卖力气了,身子甩动太厉害,他的佩剑从剑鞘里滑出了小半截。吴广见状,躺在地上,来了一个猴子摘桃:捉住将尉A的剑把,抖腕抽出,寒光向上一刺,剑尖咯吃一声从将尉A的后心穿出。将尉A倒退一步,倒在地上连连吐血。吴广滚起身,抢前逼近,一字一顿地说:“我、说、过、了,我、很、serious地、告、诉、你,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我、要、在、家、照、顾、老、婆———”
  将尉A呻吟着说:“你——是个军人啊······老婆重要,········还是国家········” 
  吴广刚要结果将尉A的性命,这时将尉B急了,抽出佩剑,擎着,一声呐喊,从后面直直地冲吴广冲锋过来。吴广并不转身,一个后旋踢接三个单腿连踢,硬是把将尉B硬生生地分三段路倒退着踢飞出了营帐门,宝剑则早在人飞出大帐前就已脱了手。
  陈胜拣起宝剑,先补了几下子,把痛苦的将尉A的痛苦结束了,再与吴广冲出去,并力与将尉B战斗。将尉B失了武器,只好立起两掌,实施“手刀防御”,未走几招,被双剑穿身而死。这就是史书上说的:“陈胜佐之,并杀两尉”。
  旁边的fans见了,纷纷举着荧光棒跑了!出大事了,士兵们没有后路了,后路被陈胜绝了,不起义没有办法了!陈胜召集自己的徒属,也就是班长、排长级别的人,陈胜说:“公等遇上了大雨,大雨下得弥天盖地,旷日持久,我呆在营房办公室里,听着雨水在我的屋顶作着杂乱无章的叙说,一万个声音重复着同一个意思,关于个人事业或者远离故乡,关于去渔阳戍边还是因为迟到领死,此类并无多少差别,都是因为这场雨水,使得我们一再耽搁,使得我们的前途越来越窄。
  “雨点在我的屋顶轻盈地跳舞,我无法知晓雨水喋喋不休的诉说是欲给我以怎样暗示,这被雨水打湿了的秦朝江山,我不知道,是该云破日出还是就此耽搁。”
  大家都被陈胜辞意飞扬的动听演讲惊呆了,痴迷了。
  “其实,眼前的困境实在是最容易解决的。想想不抱希望的人生角色,想想一个少年初出家门就已无路可走,想想一个秦王朝的婴儿的未来多半是黔首的空度岁月,漫长而又空洞。我们何需说出黑夜对思想的困扰,何需谈论一场单薄孤苦的雨水,当一切都因色泽阴冷而苦痛不堪,这时候,说出忧郁还有什么新意。我们还是想想那些快乐忘形的岁月吧——作为一个壮士,你们不死则已,死就要死得以谋求自己的大名!你们不愿意在有生之年成为公侯将相吗?你们的人生追求仅仅限于免于饥寒和戍守边疆吗?——有人说了,那些王侯将相都是有种的,我们身上没有他们家族的DNA,我们做梦也别想当王侯将相了。是吗?王侯将相,难道真的有种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们今天就此起大事,列位只消不计生死,不顾疲劳,不畏艰险,辗转于秦王朝山河大地,斩将夺城,立下汗马功劳,我陈胜因功授封,若不能保你们名忝王侯之位,身列将相之行,举人生荣耀只大名,我陈胜其有如此!”说完,一剑向帐门的柱子击去,劈开深深一道口子。
  众徒属无不雀跃,齐声高呼:“敬——受——命——!!!”
  这些徒属回去之后,经过史书失载的一些处心积虑的斗争,言语激发或者是命令强制,终于让九百人跟随他们造反。
  就是所谓时势造英雄,俊雄豪杰陈胜振臂一呼,九百戍卒与天下之士奋起相应,云合雾集,飘至风起。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烈烈燃烧!他们从此走上了一条激情燃烧的澎湃人生之路。
  
   潇水曰:陈胜喊出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口号,实际上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以此饵钓众人的,是对士卒们说的。陈胜认为“匹夫皆可谋为王侯将相”,人活着就要“举大名”——陈胜用这种高端的“自我实现”(马斯洛曲线高端)来激励那帮士卒拼死反秦,而不是像水泊梁山那样仅仅为了“大块儿吃肉、大碗喝酒”(那只是马斯洛曲线中的低端需求)。这就更见出了陈胜的进取精神,是高出了水泊梁山好汉们一个层次的。
   正是由于陈胜长期以来对于功成名就一直有着高度的关注(为此常常弄得自己怅然不乐),所以才会想出这个口号吧。
   诸侯王,以及有封国的侯,还有诸侯国里边的将相——“谋求封王封侯”这样的口号,而并不是“为农民阶级谋求推翻残酷剥削”,这也显出了这场运动,未必是教科书上异口同声说的那样,而更像是为了复国和分封。再加上“大楚兴”的口号,使得我们对于这场运动的性质,应该重新认识。而且,这九百人,未必就是农民,包括陈胜吴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