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门美宴(三)


编辑:桐风惊心 [2010-1-9]
出处:http://xiaoshui.gkong.com
作者:潇水
 

    陕西号称四塞之固,也只限于四个薄边,一旦突破四个边,里边就全是大平原了,也无险了,所以,东南武关一定要死死守住。

    刘邦正在武关这里布置进攻,赵高派出使者来找他来了:“刘县长沛公将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前一阵儿您派人来咸阳对我们中丞相说话,希望丞相帮您里应外合,必有厚报,现在中丞相已经把二世这个独夫民贼给杀了,等着您来把关中一分为二,您和中丞相分别在关中划地称王吧!哈哈!”

    刘邦跟张良一商量,张良说:“这事情不知是真是假,我们只能与他虚与委蛇,但是该进攻还是进攻,直到打到咸阳去,看看情况再说。”

    刘邦说好,于是一边敷衍赵高使者,一边继续布置进攻。

    却说赵高这里,这一日把群臣都召集来了,他自己带着秦二世的最大的BP机——玉玺在自己的腰里,说:“你们都跟着我走!”然后迈着胖胖的步子往大殿上登去。结果群臣瞅着他的BP机,都恨恨地手拉着手,待在原地往后压,谁也不往上前跟着他。

    赵高也不扭头,硬着头皮上了台阶往殿堂上走。结果就发生了类似地震的动静,大殿忽忽摇晃,赵高吓了一跳,停下,大殿的摇晃也停下。再往上走,大殿又摇晃。如是者三。赵高明白了,这是上帝和大自然还有群臣们,都还不喜欢我老赵当皇帝啊。

    于是赵高扭过头来,高着嗓子一本正经地喊:“你们怎么不上来啊?不是这个意思。秦二世繁刑严诛,刻剥元良,导致天下多衅,宗庙几近不保,所以我作为两世老臣,已经诛杀了这个作孽的逆子。现在,我宣布,咱们得找一个贤明能持危扶倾的公子继当皇帝,那就是公子婴,你们觉得怎么样?”

    群臣一看,是拥秦始皇的弟弟(当然也有别的说法)公子婴当皇帝啊,于是就都放了手,一步一步地跟着上殿来了。大殿的地震也就停止了。这是一次很奇怪的地震,可能是人工地震。人工地震是指核爆炸、工程爆破、机械震动等人类活动引起的地面震动,所以可以控制。可能是皇宫里边不忠于赵高的侍臣宦官们,拉着大绳子,捆着大殿的几个柱子,为了给赵高捣乱制造的吧。

    子婴这人岁数不小,人缘也好,但是对政治不感冒(这也是他能活下来到现在的原因),于是无可奈何地走上去,接过赵高要颁给他的BP机。赵高又说:“不行,从前,秦国本来是个诸侯王国,我们始皇帝功高盖世,并混天下,于是才称了皇帝。现在,六国复立,关东已尽被诸侯六国所分割,秦国的地盘,比当初‘解放前’还少了,只能算是一个王国,如果还称皇帝这样的空名的话,那实在太可笑了。所以,我看,叫秦王就好了。”大家也没有话说。

    于是赵高把玉玺又收起来了,等着再重新刻一个秦王金玺,然后宣布,把秦二世胡亥,按照老百姓(黔首)的葬礼规格,在杜南宜春苑(一处野生动物园)里,埋了就可以了(现在还有这个胡亥墓,在西安南边不远,是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至于子婴,等着斋戒五日后,在祖庙里受秦王金玺。

    子婴斋了五天戒,对自己的宦官韩谈还有儿子说:“我听说,赵高跟楚人约定了,把我们秦家宗室全杀了,然后他们划地分王关中。丞相赵高哪里是想让我当皇帝啊,他只是杀了二世怕群臣起哄杀他,所以把我推出来了。韩谈,你的下边那个还在,你武功也暴烈,我这就装病,让去祖庙拿那个BP机(黄壳的)我也不去,丞相必然亲自来催我,催我你就舞起倚天屠龙剑来把他杀了。”

    韩谈捏着自己的手,和子婴的儿子,瞪着大眼,领命伺机待动。

    第二天,中丞相赵高在祖庙里等了好一会儿,说是子婴得了小儿麻痹了,不能来了,赵高奇怪:小儿麻痹有这个年纪得的吗?“反正就是病了,要么您去看看我爹?”子婴的儿子说。

    于是赵高迈着自己胖胖的步子拿着金壳BP机,到子婴的斋宫里来了。到了子婴床前,子婴怒叫一声:“乱臣在此,还不立诛杀之!”

    韩谈擎着倚天屠龙剑,一手挥动化骨绵掌,照着赵高的侧肋就拍上去了,赵高这个皇权专制下的怪胎,自己却有意无意地拆着皇权专制的台打算搞分封自己当王的一个有血有肉的非太监,冒出一口鲜血,带着歉下这个世界的无数冤债,轻轻地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黄金地,作别了这个纷纭潮涌的历史舞台。

    子婴当即小儿也不麻痹了,当即下床挎上秦王印(从皇帝又缩小回王了),把链子系在腰间,然后以秦王的身份发号施令,诛杀赵高余党亲族。秦王子婴和韩谈串联了红着眼睛的受赵高迫害过的衔冤受害的各家大臣们,一起夷了赵高的三族(父族、母族、妻族——赵高也是有老婆的)。

    当赵高的尸体摆在车上,领着后面一大队木轱辘马车,上面载在自家的宗族亲戚的尸身,好像一群进城运肉的猪肉贩子车队,在咸阳城中巡行,正是入秋八月,这时候的沛县长刘邦,正挥舞着自己的两三万人的队伍,猛攻陕西关中的东南要塞——武关。

    武关在陕西省向东南与中原西侧交接的陕西丹凤县城东,是屏障陕西关中的东南大门。南临深涧,北接山原。刘邦架着迫击炮、榴弹炮什么向关上猛轰——当然,也可能是类似的其它古代抛射类武器。

    攻破武关以后,刘邦推着迫击炮、榴弹炮沿着南阳到西安的高速公路(当时还没有,现在也没修完,因为都是山路),向西比,在秦岭东部的山峦叠嶂中跋涉前进。在战车上看出去,秦国砺山带河,金城汤池,太阳余晖闪闪。次月,九月,推进了一百五十公里,到达蓝田南部的雄关峣关,这里正有秦王子婴派驻大量秦军集结。函谷关到了,从车窗看出去,秦国砺山带河,金城汤池,太阳余晖闪闪。

    秦兵骁勇,咄咄逼人,刘邦急着要抢进再北面不远八十公里的咸阳去当关中王,决意挥动二万主力军,择日再次于迫击炮火力铺垫后向秦军猛攻。张良有点道家的意思,虽然岁数比刘邦小好些,但却更老成,说:“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我们打了胜仗更得小心,现在逾险疾行数百里,士卒疲惫,又在敌国本土作战,秦军主力虽然在河北全部被交待了,但是这些秦都地区的卫戍部队,也还尚是强悍精锐,我们不能轻易与之交战。”

    刘邦说:“我们凭着前面战胜的锐气,等下去也不是好事啊。”

    张良说:“我素来交结天下豪杰,我早晓得秦军主将这人。这人的爹是个杀猪的,杀猪买肉属于商人,根据我的遗传学研究,商人家庭长大的儿子贪财好利,只认得钱,没有读书世家的人那么有节气。我们让郦食其老先生拿着重宝过去贿赂他,必有奇效。”

    利诱还不够,还得威逼。张良看过古书,熟读春秋左传和《青铜时代的蜥蜴战争》,记得在春秋后期,晋平公曾率领十二国诸侯联军进攻不服自己的齐国,齐国人在平阴要塞凭借齐长城和壕沟据守,晋人用战车拉着树枝子搅土乱跑,伪造千军万马的样子,又派人往附近山上插遍旌旗以吓唬齐灵公。齐灵公一看晋军这么多,吓尿了裤子,连夜带着军队,放弃平阴逃跑。于是张良又教刘邦假装为五万人的大军采办粮草,在山坡坳谷堆积一处处的粮仓,表面是小米,里边是砂子,堆得高高的,运粮车来回纵横,好像正有前仆后继的大量后续主力正在集结赶来的样子。又在周遭山上张插旗帜,布置数不清的疑兵。

    刘邦的宾客随从中有个楚人叫陆贾,据说是陆浑戎(春秋时期生活在洛阳地区的一只戎族)的后代,至少这个姓来自陆浑戎,能说会道,和所有的纵横家一样,能说大话做出气势吓唬人(后来曾经出使南越国,一人说南越国来降),于是跟着郦食其,拉着几车重宝,给屠夫的儿子秦国大将送去。

    郦食其、陆贾到了秦军峣关内,双臂高揖,然后手按宝剑剑把,说道:“刘邦豁达大度,古来君王第一,我们手里有些多得送不出去的重宝,他顾念将军征战蒙尘,特送与犒劳将军。将军为秦王作战,战胜得赏甚薄,战败受戮甚重,我们刘县长宽仁有礼,愿与将军共分咸阳城内的珍宝。来日咸阳城里的猪,都由你们家杀,你们家垄断咸阳的菜篮子。”

    商人素来脑筋活,不像贵族士人那么守着礼法教条,跟平民一样是反复无常,有恒产却没有恒心。这位杀猪的儿子的大将,当即决意叛秦降楚,还叫着郦食其把垄断咸阳菜篮子的协议写下来,然后准备转为刀锋,和刘县长一起北攻咸阳。

    谁料,平民出身的刘县长,和他一样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地位卑微的人,非贵族,贵族则称君子),得了回报之后,并不守协议。张良虽为贵族,但特殊形势下,也不“迂腐”,对着刘县长又说:“沛公,现在要降的只是这秦将一人,其它秦军都是本土子弟,爱国愤青,恐怕未必肯跟着他反衅。”

    刘邦说:“那将如何,我们给他们一人送一车猪肉去?”

    张良说:“趁着秦将欲降,不设戒备,我们突然袭击,一举可以击拔之!”

    刘邦心说,是啊,要猪肉我没有,屠刀倒是有两万把。于是悉起两三万大军,对峣关内外左右秦军营垒发动突然全面猛攻,后者正在张皇犹豫,战车车辕都掉向了北方,壕沟工事里都没有守卫,仓惶应战,全无秩序和调度,被刘邦军众杀得像鸭子一样狂奔乱驰。秦军主将拉着几大车宝贝,正随着败军猛跑,被樊哙之类的楚将追上,一戟刺了个穿心凉。

    刘邦站在峣关的山巅,腰间挎着护身短剑,剑把上镶有宝石,晶莹夺目。在宝石的棱面上,反射着一朵淡桔色的迷离的远古晨阳。

    刘邦追亡逐北,在蓝田南和蓝田北再次大败秦军。随后直至咸阳的的八十公里道路上,秦军各处屯军纷纷献关纳邑投降,刘邦军员也迅速膨胀到十万。

    次月,十月,刘邦驻军今西安以东三十里的霸水上,这里是个风景名胜,秋风飒飒,专门适合人离别,所谓霸桥之柳,揪下来插在离别者的衣襟上。当年秦穆公想当霸主,把这条原名滋水的河改叫霸水。

    此时,秦穆公的第二十几代孙,秦王子婴,刚当了四十六天大王,和他的媳妇儿子,几个人陷于涸辙之鲋,只能相濡以沫,接到刘邦派来的劝降信,只好叹息一声,把腰下面的领带(黻)摘下来,挂在脖子上,好像一个裁缝似的,然找了一个出丧的专业仪仗队,簇拥着自己,后面白车素马,出城迎降。

    刘县长一看,这个从前的皇帝的弟弟,失势的贵人,好像一个破产的裁缝在路边俯首垂肩而立,自己则高站在车上,想起自己从前年轻时,拿着电焊枪在咸阳城里服劳役,望见秦始皇的法驾出临,正是灿若神仙出于云团,不禁也感慨一声,欲望张良,张良却不在自己的车上,于是抬抬手,命军中官吏接过子婴手捧的玉玺,将这一行人,押随在军中。赫赫一个王朝,中国第一次大一统的帝国的灵魂,在这个秋风萧瑟的时刻,顿时落入了不复目睹的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