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持荥阳(五)下


编辑:桐风惊心 [20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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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潇水
 

  刘邦对韩信说:“以后不要夜里写诗了,你看耽误多大的事情,如果这次跑来的是齐王或者霸王,你这十来万军队,不就全部报销了吗?好在是我来了,替你保住了这些家底。”

 

  韩信心中苦笑,说:“汉王,你怎么知道我写诗啊?”


    刘邦笑而不答。韩信恍然大惊,原来刘邦在我身边有间谍特务啊?银行遭抢是因为有内奸配合啊!连忙就看旁边的大侍臣连忙摇手,心说你不要听他挑拨啊,我追随您这么多年了,对政治不敢兴趣啊!但是又不敢当着刘邦说。

 

  刘邦说:“哈哈,寡人跟你开玩笑的。我是刚才看你在你桌子上摆着几页,我没看完,你写的什么诗啊,‘我申请也要成为春天幸福的一员,追随你柳条明媚而欣悦的缠绵姿态’?”

 

  韩信说:“这是我瞎写的。”

  “是献给我的吗?”

  韩信说:“那当然,我把您比喻成春天,每次都让我不断地生发。”

 

  “哈哈,”刘邦很感动,“想不到这么远,你还记着寡人啊!寡人只是心急,成皋只要再加些雄兵,就能刻日歼灭项羽,你这军队是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啊。”

 

  韩信说:“是,是。汉王的决策没有错。”

 

  刘邦抢韩信印符军队的事,表现了刘邦对韩信的不信任,也表现了对丰沛老人儿之外的旁系后参加革命的部队的不信任,当然这也体现了刘邦的慎重。在瞬息万变你死我活的战争年代,没有人是可以绝对信任的,曹操说宁我负人,毋人负我(后被罗贯中讹说做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就没道理了)是很有道理的。刘邦自己有势的时候,对诸将连呼再骂,这些为了求封得爵的逐利之诸将也不会跑了离开他,但是一旦失势,单身折军丧城而亡命,这些逐利之士又不是骨鲠之臣,怎么可以依赖和信任呢?所以说刘邦是知己知彼的慎重。袁绍在官渡大败之后,也是逃奔北过黄河,不经通报,直接扑到黄河以北其部将蒋义渠的营中,抓住他的手说:“义渠将军,孤今日以首领相付矣!”意思是,我来了,你要是杀我,我也没办法了。吓的蒋义渠只好避开让出大帐,由袁绍霸占直接发号施令。英雄临着危机,都能为常人所不能为。

 

  刘邦得了韩信军,重新大振,当即引着韩信的诸将部队,南移到小修武屯住。而韩信就像被剪了羊毛(其实他是不断被剪了羊毛)的羊一样,这次其实是连肉都剪光了,重新北上赵地,去长肉去。预备长满了肉之后,收得新赵兵,向东击齐。

 

  汉王随后又不断发现有成皋诸将像他一样带着侍卫从渡口北上而来,一说,都是学他的样子,从城里逃出来,飚着车,出逃过来的。刘邦刚要责怪这帮人,心想又算了,得到人比得到城还重要。不一会,从成皋出来飚车的越来越多,成皋城里都是破车和绝望的搭不上车的群卒了。于是,项羽大兵压上,成皋遂被攻破。

 

  汉军损伤严重,或死或降——其中那些刚刚从秦地征发来的新兵,不到俩月就变成了热乎乎的炮灰。而萧何还在不断从关中往这边发兵呢!秦国人都很郁闷,你们楚国人互相掐架,干嘛拉着我们秦国人去垫底啊。

 

  汉军继续向西撤退,守住成皋以西的巩县。这个地方再退四十公里,就退到了洛阳了(河南郡,原三川郡郡治)。

 

  刘邦召集部将,嚷嚷:“我们要打回老家去,解放全中国!”诸将部队刚要拔营南下,郎中郑忠却站起来说:“此事不可啊?”

 

  刘邦说:“为什么?”

 

  郑忠说:“荥阳、成皋,城高池深,我们戍守,项羽一年多时间方才攻破,现在我们用这些新收之兵,赵地之卒,南下去顿挫在这样的坚城之下,不是把羽毛往燃烧的炉子里放吗?”

 

  刘邦说:“那还有什么办法?”

 

  郑忠说:“你不如深堑高垒,就在河北伺机驻扎,不与楚人交战。现在英布南方面军已经不能用了,韩信北方面军亦只在这里,东方的彭越别动大队,却还没有有效使用。你不如派出两名上将,出到项羽身后,和魏相国彭越洗略梁地(魏地,山东河南交境),如此则项王必往东撤,你这里的赵国主力(原韩信北方面军)则开始伺机出发,南攻成皋、荥阳,则坚城可得,故国可复,全中国可以解放!”

 

  看来,刘邦依靠的,确实就是韩信、英布、彭越的三大方面野战军啊,至少目前的情况是。此外,巩县、洛阳还有原汉国军队,多是秦卒构成,还有不断曾经从韩信北方面军调去的,已经英布残卒,以及原刘邦的起义入关的基本部队(如果他们还有很多活着的话)。

 

  刘邦觉得这个主意好,于是决定再次调动项羽这只不成熟的大狮子。深入敌后的事情要派自己信得过的老人儿去,不然等于资粮于敌,保不住遇难哗变。于是,刘邦派出自己的同里发小——丰邑中阳里人卢绾,还有堂哥刘贾,带领步兵两万,骑兵数百,向东横行一百公里,从滑县白马津(就是关羽白马坡斩艳良的地方,也是袁绍南下去击曹操的地方)渡过黄河,南下进入开封地区(河南东部),开始焚烧楚国在魏地(开封大梁原是魏国的都城)的粮屯,攻击楚军的供给线,断绝楚军的粮道。

 

  项羽分兵来救,卢绾、刘贾立刻收缩,向彭越靠拢,躲着楚军在梁地乱蹿。刘邦派出使者说:“你们这种骚扰是不能调动项王本人的,必须夺城。”于是到了夏末八月,彭越、卢绾、刘贾发起主动进攻,一连攻下开封以南不远的陈留(今开封陈留镇)、以东南的外黄(今民权县)、更东南的睢阳(商丘),距离彭城仅一百公里,累计得城十七个。

 

  项羽看见自己身后遍地开花,供给线、集装箱和物资货栈,以及大本营到前线的十七个沿线据点,都被敌人破坏得不成样子了,于是一边痛怪后方将士无能,一边准备离开对巩县的攻击,回讨彭越等人。项羽遂再次(第二次)被彭越调动。

 

  项羽对自己的大司马海春侯曹咎说:“巩县我们暂时先不攻了,由你守卫成皋。现在刘邦的主力都在黄河以北,玉门渡口必须破坏,以防他们过河。一旦汉军过河来攻,无论对方如何挑战,且且呆在城里不可出战。只要你屯住成皋,他们受这个钉子威胁,就不敢向东而去。我现在就东去,十五日时间,必定收复梁地,然后立刻就回来增援你。汉刘邦的主力,就全靠你在这里扛着了。”

 

  曹咎说:“不如您在这里扛着刘竖子的主力,我去东边打彭越的游击队。”

  项羽说:“彭越猾贼,你肃清不了他,必须由我一役灭之。你好好守城吧。”

  于是,在九月秋风里,项羽骑着猛犸,挥戈向东,带领主力,奔袭彭越。

 

  可怜一大主帅,却被迫不得不分当汉军的一方面游击队。唉!项王手下真没有人了吗?其实,钟离昧、龙且这样的骁将,也足以与彭越对当,即便不能灭了彭越这个病毒,也可以抑制他不让他再发作。但是项羽似乎不能信任钟离昧、龙且二人,也没有把守成皋的高级任务交给他俩,而是交给曹咎这个故人。曹咎是什么人呢?从前项梁曾经吃过官司,被秦政府的司法部门给逮在关中的栎阳监狱里了,项家认识安徽北部的蕲县(下有大泽乡,陈胜起义的地方)的监狱长下属狱掾曹咎,曹咎就给同是司法系统的栎阳狱掾司马欣写信,终于找了个机会得以放了项梁。秦国的司法系统比较独立,地位在行政系统之上,但是地方的豪强豪绅家族,还是可以影响它的。不过,这个司法系统主要还是为了打击豪强和约束官吏的。

 

  不管怎么样,司马欣、曹咎都有德于项梁,于是项羽也就信任这俩。司马欣作为长史跟着章邯投降后被封为塞王,结果没塞住刘邦,被刘邦还定三秦给抓住了。但是在刘邦彭城大败的时候,司马欣随在刘邦的军中趁机投降了(那个章邯的另一个副手翟王董翳,则死在彭城乱军之中)。

 

  现在,司马欣作为曹咎的第二把手,也一起帮着守成皋。总之,是两个被信任的故旧。

 

  项王感觉自己身边,越来越没有可信任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