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战略和战术的角度论黄海海战(四)


blueski推荐 [2011-2-18]
出处:来自网上
作者:王萌
 

五、黄海海战第二阶段:联合舰队战术优势充分发挥
  当比叡、赤城遭受围攻之时,西京丸眼见两舰难于支撑,发出“比叡、赤城危险”的信号。恰巧松岛也发出了“第一游击队回航”的信号。按照伊东本意,是让第一游击队右转,从北洋水师后方向其左翼绕行,但是坪井航三误解了此信号含义,以为是对西京丸信号的回应,命令他回航援助比叡、赤城,乃下令全队左转,回救两舰。这样就使伊东陷于困惑之中。他不能下令纠正坪井的错误,因为第一游击队正在左转,而海战中每一次调头都是危险的行动,再次调头将使第一游击队陷入困境;同时他也不能按照原计划命令本队左转,这样将与第一游击队航向重复,整个战术构想都将化为泡影。于是他断然决定本队右转,沿着第一游击队原来的航迹前进,绕向北洋水师后方,而第一游击队则从北洋水师前方驶过,执行本队预定的任务。通过调换本队和第一游击队的角色,伊东祐亨出色地化解了这次意外,没有给北洋水师任何利用它的机会。而当北洋水师的官兵从痛击两三艘弱舰的兴奋中清醒过来时,他们已经被第一游击队和本队夹在中间了。
  正当上述战局变化形成之时,执行警戒任务的平远、广丙两舰和福龙、左一两鱼雷艇驶向主战场助战。约在下午2时30分以后,遇上了刚刚被第一游击队救出,逃脱主战场的西京丸。该舰本一商船,加装火炮后号称代用巡洋舰(注释26),其实几无战力。它发出“比叡、赤城危险”的信号后被定远、镇远追击,已受重伤,此时又为平远等舰在500米战距内围攻,中弹起火。福龙鱼雷艇也向其连射两枚鱼雷,被其躲过。福龙驶至距其舰首40米处又发一雷,西京丸已无法躲避,桦山资纪在舰桥上眼看鱼雷射来,目瞪口呆,唯有待毙。不想因距离太近,鱼雷从舰底深水穿过,西京丸得以侥幸逃离。与此同时,平远和广丙也与联合舰队本队对射。本队正在顺时针向北洋水师后方绕行,来远、经远等水师右翼各舰位于其右舷,平远等舰位于其左舷。平远与松岛相距2200米时,其260毫米主炮命中松岛,但此炮也马上被松岛还击之弹打坏,并引起火灾。平远与广丙乃暂时退避。不过当平远控制住伤情之后也未回主战场,而是与广丙等继续追击逃走之日舰。海战行将结束方才归队。
  于是主战场上还剩中方八舰与日方九舰。第一游击队回航援救比叡、赤城和西京丸并使它们逃出主战场后,驶至北洋水师前方,而本队击退平远、广丙后驶至北洋水师后方,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北洋水师则仍然没有任何指挥,各舰盲目跟随定远前行且基本保持队形。下午3时20分左右,第一游击队逆时针绕行至致远舰前方,第一游击队旗舰吉野在海上横行无忌的嚣张激怒了豪勇敢为的致远管带邓世昌。早在丰岛海战后,他就对部下们表示:“设有不测,誓与日舰同沉!”此时他认为正是撞击吉野,与之同沉而以死报国的最佳时机。他对大副陈金揆说:“倭舰专恃吉野,苟沉是舰,则我军可以集事!”(注释27)于是鼓轮怒驶吉野而来。对联合舰队而言,它不断进行战术机动所梦寐以求的目标,就是为形成集数舰火力于北洋水师一至二舰的形势。致远离战列而出正是第一游击队渴望而难求的,于是其四舰左舷速射炮的炮火象暴雨一般砸向冒失的致远,有四颗榴弹同时命中其水线,引爆了舰首舷边鱼雷发射管里的一枚鱼雷(注释28),导致其舰首进水下沉。但致远却仍奋力前行,直至前部船身完全沉没,尾部跷起,推进器现于空中,犹旋转不已。全舰官兵246人遇难,只有7人幸免。据说邓世昌本人落水后,其仆曾以救生圈付之而不受,爱犬衔其臂不令溺,邓世昌用力按犬入水,誓与舰同沉。海战结束之后,山东荣城的海岸上时有一些北洋水师死难官兵漂来,荣城人民认为邓世昌遗体即在其中,乃为其立祠、墓。本文作者幼时去荣城,曾前往拜谒邓世昌墓。
  不论邓世昌在多大程度上成为我国人民面对侵略时英勇无畏精神的化身,我们都必须承认,致远并不因为邓世昌的勇敢——或者说蛮干而有任何突破第一游击队速射炮火网的机会。在海战史上,自远古的桨帆船时代以来,接舷战、撞击战和投射战长期都是海战仅有的作战方式。其中接舷战和撞击战都需要双方战舰发生直接接触,然而投射武器射程和威力的增加却一直在使战争形态发生着引人注目的变化:战争双方交战距离越来越远,敌我间的直接接触日益困难。1571年的李班多海战是海战史上第一次不依靠接舷战的重大海战,从此接舷战开始退出历史舞台。但是撞击战仍然存在,因为其需要与敌舰接触的时间较接舷战为短。所以直到装甲蒸汽舰队出现之后的1866年利萨海战,奥地利海军的“费迪南德·马克西米利安”号战舰仍以撞击战的方式击沉了对方的“意大”号战舰(注释29)。不过利萨海战的双方使用的仍然是弹头与火药分别装填的旧式火炮,一旦速射炮装备到战舰的炮塔上,将使射速提高5~10倍,这也就意味着战舰的火力增加5~10倍,从而使任何军舰试图突破对方火网进行撞击的尝试都注定将遭到毁灭性的打击。7月25日,丰岛海战中广乙舰向着以速射炮武装起来的敌军战舰所做的一系列英勇撞击尝试的失败证明了这一点。而54天之后,没有从过去学得任何战术教训的致远舰又以全舰官兵的生命再次证明了这一点。有人评价邓世昌“有古烈士风”,不错,古代忠臣正以“平日袖手论心性,危时一死酬君王”而著称。然而战争不能靠无谓牺牲来获得胜利,胆怯避战的指挥官会葬送同僚和部下,而狂热冒失的指挥官则葬送自己的部下,他们做了同样的事——帮了敌人的忙。无论邓世昌出于什么动机,他不仅与即将逃跑的方伯谦一样,帮助联合舰队解决了一艘现代化的巡洋舰,而且还搭上了245名部下的性命。
  致远舰的惨剧绷断了济远管带方伯谦脆弱的神经,他十分清楚第一游击队击沉致远后必将攻击位于舰队最左翼的济远,于是在恐惧之中下令济远转舵逃跑,迳直驶回旅顺。几天以后方伯谦被以临阵脱逃罪名正法。关于济远是否逃跑,史界至今仍有争论。本文认为至少有三个事实是无可怀疑的:1.丰岛海战中济远就曾只顾逃跑而未向操江和高升发出警告。2.黄海海战中济远是北洋水师中弹最少、伤亡最小的战舰之一,仅中15弹,伤亡15人。比它晚得多才参加战斗的平远尚中24弹,伤亡15人,而中弹最多的来远则中了225弹,尚且坚持到最后(注释30)。3.这艘中弹少、伤亡小的战舰却是唯一从战场直接逃回旅顺的,其它除了一同逃跑的广甲外,即使受伤暂时脱离战场,只要不搁浅沉没,都在简单修理后驶回战场继续作战。
  广甲与济远同编一队,其管带吴敬荣认为济远之逃开了先例,也随之逃跑,至大连三山岛外触礁搁浅。吴敬荣纵火焚舰,率众登岸。广甲第二天为日舰击毁。
  致远沉没,济远、广甲逃跑后,北洋水师左翼无存。第一游击队曾追击济远、广甲,因距离太远而放弃,于是从北洋水师战列前横过,绕到其右翼集中火力攻击经远。超勇、扬威两舰起火后,经远便暴露于水师最右翼,如今和当时超勇、扬威两舰被攻击时的态势完全一样,它也遭到第一游击队四舰集中攻击,而本方其它战舰同样因保持队形而不能施以援助。管带林永升、大副陈荣、二副陈京莹先后阵亡,经远水兵在高级军官全部阵亡的情况下自行战斗,直至战舰在烈焰中下沉,炮手仍然开炮不止。当全舰沉没后,只有16人被救起,其余200余人全部遇难。
  海战的第二阶段,联合舰队成功地化解了一次意外,使其战术优势充分发挥,击沉北洋水师两舰,迫使另外两舰逃跑。至此北洋水师共有六舰或沉没、或搁浅、或逃跑,实力损失近半。另外,平远与广丙等舰曾经参战,却又因追击逃敌而远离主战场,未能起到更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