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之咀霓舍生救赵盾


blueski推荐 [2009-10-10]
出处:来自网上
作者:不详
 

晋都曲沃城的街头,万物都沉于梦乡,夜风迷迷糊糊地穿巷过户,惊起一阵悉悉挲挲的声音。忽地从东面城门处传来清脆的更鼓数声,夜已五更。

   沮霓怀里揣着匕首,面无表情地地帖接街边急行。他本是个商人,常年出门作生意,三个月前在行商途中撞上兵灾,财物被劫尽,九死一生捱回家里,妻子和女儿已经饿死了多日了。他万念俱灰,草草葬了妻子,弃家投到大夫屠岸贾门下作了一名三等舍人,和街头的无赖、乞丐吃住在一起,因有一手好拳脚,倒也不曾吃得他们的亏。就这样过了月余。今天一早忽然被屠岸贾召了去,好言抚慰,给了大笔的钱财,升作一等门客。他是商人出身,知道主家若无事相求绝不会忽然厚待自己,再三追问。屠岸贾作出义愤填膺的样子大骂相国赵盾专权欺主,侵吞税款,不久将轼君自立云云,然后就大谈赵盾的住址和上朝时间。他明白屠岸贾的意思,领了把雪亮匕首,带着财物离开。买了纸钱和酒肉,坐在妻女的坟前吃了个饱醉,烧了纸钱,然后仍回三等门客的茅屋,将剩下的钱丢与同伴们争抢,他看着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才去睡觉。到了三更天悄悄起来,按屠岸贾说的城东某处上路去了。自从失去财产和家庭后,他就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淡,就如同架着一辆断了轴了马车,能跑多远就跑多远,等轴断车翻的时候就把它弃在路边。

   城东某处就在街道拐角处,民居的土墙掩饰不了高大的屋檐和角楼,正门被矮墙挡住。天生一个刺客突袭的好地方,沮霓估摸了一下距离,心中打算已定:赵盾清晨必去上朝,待其出门时,埋伏在墙角的自己从侧面冲将上去,一刀取其性命,甚至还可能全身而退,虽然沮霓并不没有生还的打算。自己常年在外行商,但风闻赵盾的口碑并不坏,连路上结识的郑国牛贩子弦章都这么说——至少比屠岸贾的臭名要好得多。自己若杀了赵盾再逃走,在晋国是决计无法容身的,屠岸贾也必然要灭口。

  “作官的都该杀!”脑海中浮现出妻子和女儿的饿殍,他咬着嘴唇说。

   五更的鼓声才过去不足半柱香,离天明还早。沮霓蹲在墙角的阴影里,不住地打着哈欠,他后悔昨天不该喝那么多酒,又起得这么早,现在竟有点撑不住了。他用力地扯了扯自己的胡须,驱散睡意,靠着墙坐在地上闭目养神——时已初夏,夜里并不十分冷。睡意驱尽,但是妻子恐怖的腐尸又幽灵般地爬回了自己的心灵:那几束枯草般的头发附在裸露出的头骨上,蜡黄的皮肤剥落,露出发黑的腐肉和白糁糁的骨头,衣裙上的破孔内外爬满了肥白的蛆虫......沮霓痛苦地把手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抓着头皮。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神经质地跳将起来,探出匕首。

  “作官的都该杀!!!”心里爆出无数这样的声音,他全身绷紧,猫也似的蹿起,一扭腰闪到了相国府的大门前。他心中一拎。

   朱红色的大门洞开着,门内人影憧憧,灯火通明。他猛地意识到:打更人算错了时辰,自己来晚了。侧廊里一串辔铃响,两匹马慢条斯理地拉出一两遮着彩幔的轿车,朝大门口驶来。

   沮霓不及多想,一个后翻,稳稳地落回刚才隐藏的矮墙下面,匕首擎在手中。

    马车丁丁当当地驶近,沮霓全身紧绷,预备在赵盾老头子经过的时候冲上去给他一刀。马车却在他蹲的地方停住了。驾车的是一条精壮的大汉,满嘴短髯,约莫三十岁年纪。跳下车,转身走进府内去了。沮霓暗叫声险:自己若动起手来,未必是这家将的对手。他来不及抹汗,用刀尖将马车的帷帘略略挑起,果然空无一人。他喘了气,望望东方的夜幕,启明星冷冷地挂在天际。他心中明了,看准门前无人,一个箭步掠过去,闪在门内。

    门内是一进不大的院落,栽了两颗高大的槐树。正中厅堂上烛光扑闪,烛光抢出厅门,在堂前的空地上铺开一幅极长大的白帘,上面映了两个被拉得极长的影子。他朝里面一瞥,一个立着的是是刚才进来的精壮家将,旁边一位正襟危坐的老者,穿朝服,执芴版,不用说便是相国赵盾。沮霓怕自己的影子被那光帘掠到,急忙加快两步,蹩到大厅的格窗下。只听得里面那家将怒气冲冲地说:“对于那样的昏君,相国为什么还要如此尽忠职守!?”

    里面赵盾苍老的声音响起:“住口!为臣下者怎能辱骂主君?”

   “那种杀人如儿戏的......呃......算了......哼!”

   “我遣散其他门客,只留你提弥明一人,就是因为他们人多乱说,以至于大王现在如此猜忌于老夫。”

   “哼......是啊!都怪我们门客乱说,那登桃园台射人的大王才疏远你的!那建造桃园的屠岸贾是大大的忠臣,每天五更天就穿戴整齐准备上朝!”提弥明扯了喉咙喊了出来。

    屋内一阵死寂。

    扑通,好象有人跪地。

   “提弥明该死!不应胡言乱语,相国不用当真!”

   “刚才......你说得对,大王最近确实滥杀无辜,否则老夫也不会带病冒死去桃园两次劝谏了。”赵盾抽着鼻涕,颤声说,“当今猾秦居于左、暴楚窥于南,大王又被奸人蒙蔽。若人人都明哲保身,我晋国早晚成他国盘中之俎醢!老夫身为世弼重臣,责任所系。即使国人全都缩首不言;即使大夫们全都学屠岸贾一般谄媚求荣;即使大王今天要在桃园里煮了我这把老骨头!我也要以此腔热血洗净蒙蔽大王双眼的尘垢!必要说服大王改过自新,重振国威!”

   “上个月相国向大王告发屠岸贾贪污救灾粮款时,屠岸贾就已有杀您之心。您一个人去桃园必遭毒手,我提弥明愿随相国同去!”

   又是一阵沉默,赵盾拈须不语。

   忽然听得院外砰然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猛击在树上。天上凄然“哑”地一声,大槐树上鸦巢里的鳏居的老鸦扑拉拉地飞远了,它的影子在在微微发白的东方掠过,没在青幕中。

   提弥明提了剑一个箭步跳到门口,赵盾也探出了白发苍苍的脑袋张望。只见外面大槐树下倒着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头部破裂,鲜血和着脑浆沿着树根淌在地上。仆人闻讯打着火把来照,火光中,赵盾看见树干上隐约刻着五个大字:小心后来者。

   提弥明检起地上雪花般的匕首,呈与赵盾,说:“此人必是刺客,却不知何故触树自杀?”

   旁边的管家接口道;“许是疯了。”

   提弥明没有理他,对赵盾说;“看来大王已有杀您之心,今日凶险异常,相国切不可轻生赴险!”

   赵盾凝视着树干上的被血洇红了的大字,半晌,吩咐管家:“暂且将此人葬在此树下。”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色,坚定地说;“弥明!随老夫闯园死谏!”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