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风舜雨(四)


编辑:桐风惊心 [2009-12-8]
出处:http://xiaoshui.gkong.com
作者:潇水
 

在尧帝中期,除了大水捣乱,东边东夷族人对华夏族的威胁也依然存在,而且有了加强的趋势:在蚩尤战死于遥远的北疆以后,山东本土的东夷族变的四分五裂,其中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十日最大最有影响力。它们中的某些,具有把一盘散沙的东夷诸部族重新抟为石头的能力。这个状况使得尧帝忧心忡忡,他感觉外焦内困,直到他发现了射日英雄后羿。
   后羿是东夷族人,一位射箭高手,弓强矢劲,射法高明。他长得豹腹狼腰,视力5.5,善于站军姿,眼若朗星,并且左臂超长,可以把弓弦拉得更满。据《淮南子》:“羿左臂修而善射。”他还有个媳妇,就是嫦娥,后跑至月亮当冷美人。后羿最了不起的地方,是把鹰鸟的羽毛装在箭尾上,以利于平稳飞翔,这一巨大改进成为后羿的秘密杀手武器,能百发百中,成为箭术史上祖宗级人物,一开后代羽箭的先河。
  在一个特殊的机会,后羿接受了华夏族尧帝的资助,以特务的形式打回山东老家活动。尧帝要求他采取暗杀手段,把那些具有潜在成为“东夷盟主”的东夷部族领袖,那些堪与尧一争帝雄的“蚩尤第二”,杀死在萌芽状态。尧命后羿刺杀之事据《淮南子·本经》:“尧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畴,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丘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断修蛇于洞庭,禽封狶于桑林,万民皆喜,置尧以为天子。”后面对刺杀细节的描写,也依据这段记述。尧帝作为华夏各部族的盟主,当然不希望华夏各部族的老对手——东夷各部族,也统一成一个坚强联盟,再次出现类似蚩尤这样的东夷各部族的联盟领袖,那就会再次举东夷之众向华夏族叫板了。尧帝宁愿它们保持一盘散沙的状态。那就需要及时厄制、扑杀“蚩尤第二”。这件事情最好交给东夷人去做。于是,后羿作为东夷部族中的某一个部族的领袖,也许是他一贯与华夏族相亲近,或者是受了特殊的拉拢,总之他转而愿为尧效力。
  后羿首先找到了最好欺负的凿齿一族。
  凿齿一族活动在畴华之野,是靠近苏北的一处大泽。这里的人崇拜水蛇,所以男女青年发育成熟时候,就要举行凿牙成年礼。一般由父母执行,用两块木板夹住两颗门牙,以石锤慢慢敲打木板,使牙根活动,接着拴一个绳套,用小木棍牵动绳套,猛拉,牙就活蹦乱跳地出来了。黑洞洞的嘴里含着珠子,是当地人最奢侈的时尚,因为这很像蛇口。借助模仿而表现了对蛇的尊重,蛇没有门牙。这种风俗后来南传到浙江省越人,并随着越人在亡国后的迁徙,传染到更南的福建广东地区,乃至现今的台湾高山族。拔掉门牙的人头骨现在也容易找到,山东南部大汶口地区常有出土,都是后羿那时候的东夷凿齿族。台湾高山族人觉得凿牙太疼,就咀嚼槟榔把牙齿搞黑,跟掉了门牙一样黑洞洞地。
  ??后羿手挟长弓,在野外找到凿齿族领袖,对其进行跟踪,等凿齿一屁股坐在一个土块上,看着天空发傻,后羿急从箭囊抽出一支羽箭,牵收虎背,轻舒猿臂,弯弓响处,一箭正中凿齿先生黑洞洞的豁牙之口,从后颈射出,碎壳流浆扑了一石头,好像是谁打碎了一个鸡蛋。因为是野外,后羿快速收身,功成而退,留下凿齿的人在后面办丧事,争老大,自相哄扰,算是替尧帝剪掉了一个劲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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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羿日夜兼程,流走江湖,来到凶水岸边,冷涛拍打着岸边的庄稼地,这里是九婴族农耕的地方。后羿携带着压缩饼干,埋伏在半人高的茂草丛中,等待九婴出现。虽然有草掩护,也要小心野兽。李氏野猪、中国野牛这些野东西,被九婴族的庄稼地所吸引,常出没于此,都有可能袭击后羿。双叉麋鹿也可能顶后羿屁股。遇上披毛犀那就没命了。
  正等着呢,九婴族人拿着木耜出现了。九婴族长的脖子下边挂着八个人脑壳,和他自己的脑袋一共凑成九颗,这就是九婴的名字来历。事实上,他们除了种地以外还是猎头一族,专门猎取活人的头皮,把脑壳作成佩饰。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有九条命。
  头顶的松树上似乎在落雨,松针穿不住的雨珠脱砸下来,后羿等着目标靠近,把九枝利箭悄悄预备在手边,右手指缝夹住三枝。当松针上最后一颗雨珠砰然下落,后羿的箭雨连环射出,九支箭像蚂蟥一样窜出草丛,飕飕飕前后飞扑,几乎同一时刻插到了九婴族长的九颗头上,九婴的九条性命一条也没留下,吭也不吭地跌倒在地,嘴里喷吐出一道血水。
  ????后羿嘴角微微一笑,充满了革命大无畏精神,接着转战到青丘山上,大风族是这里的山地人,力大善走,一路跑动,掀起狂风。后羿使用“弋射”的办法,把青丝绳系于箭尾,一箭射中闪电般飞掠的大风族长。大风先生还想带伤逃生,无奈箭绳一拉,立刻剜下他一块肉来。接着,另外三枝牵着丝绳的追命箭矢,一路朝他狂扎。大风被这张凶险的箭网困住,慌不择路,跌落山崖而死,嘴里喷吐出一道血水。
  修蛇也是东夷的豪强,是湖滨打鱼的部族(类似阮小二),风闻神鬼莫测的“狙击手”后羿已赶至这里向他索命,立刻拎了鱼叉上了独木船,潜伏湖上,万顷波涛掩盖着他的踪迹,再不肯出来。后羿无从在岸上狙击,就入湖寻觅,历尽千险万难,终于在滔天白浪中遭遇修蛇,一箭将他射杀,尸体被湖水吞没,只留下一道殷红的血迹。打鱼人埋葬在鱼肚子里。
  下一只羽箭,下一道催命的符,是瞄准封豨(念西,猪的意思)先生。封豨是一个养猪的部族,东夷人的特长是养猪。封豨一族不但养猪还纺丝,他们在采桑的桑林里遭遇了后羿。后羿的游动的影子在桑树干下时有时无,封豨族长不知道自己已被锁定,弓已悄悄地拉满,随着一声轻微的触响,一只羽箭穿透桑叶,倏忽而至。当桑叶飘然落地的时候,封豨大哥也扑倒在他劳动的现场。后羿一闪而逝。身后响起众人的惊呼:“羽箭!羽箭!——”
  后羿的一连串暗杀活动使东夷地区迅速陷入巨大恐慌,任何白色羽毛都会令看见的人吓一大跳。白色羽毛是后羿的专利。我们知道,一只箭必须要加羽,才能避免在空中旋转而失去方向,如同船行水中必须要有尾舵一样。羽毛以丝缠或胶粘的办法,排列在箭尾,呈三行或四行,规范了空气的通道,避免箭在飞行中打晃。这是后羿开创的技术。雕翎最好,雁翎也可以。
  “猰犭俞”(亚雨)直觉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于是结猛狗阵用以自卫——猰犭俞名字上带着两只犬,是善用猎犬的狩猎部族,不过这些犬很快变成了他的陪葬品。后羿行踪诡秘,嘴里含着骨哨,顶着羚羊角,远远地出现在猰犭俞活动区。哨声很快燃起了猰犭俞的猎犬的狂躁,猎犬们蜂拥而出,独把猰犭俞落了单。后羿撇掉羚羊角,从侧面迅速迂回,突然出现在猰犭俞面前。猰犭俞丝毫不惧,向后羿连续射击,可惜他的箭没有尾羽,飞起来像断了头的公鸡,乱摇乱晃,命中率太低。正要多发几箭,后羿一箭破空裂风而来,正穿在他的咽喉上,洁白的羽毛沾上了一滴他的颈血。他终于看清了这只传说中可怕的羽毛,撒掉手中的弓,愉快地伏地气绝了。
  后羿在四千一百年前的山东大地上,插下了十七只带血的羽箭,放倒下六位族长。然后奔向泰山脚下的最后一站。太阳明晃晃地,照着他急速潜行的脚步,后背上最后十只羽箭的箭镞,锋芒逼人、冷亮耀眼。十日将是这箭的最后宿主。
  有人说十日就是太阳克隆出来了十个哥们,一起上天闹腾,漫天散火、流焰飞溅,恰似节日夜空的礼花。地面上则河流蒸干、千里焦土、庄稼尽死、遍地枯骨,人们遭了好一阵的罪,直到被后羿用箭射下来了九个。也有人说是一颗小行星,不务正业袭击了地球,在穿越大气层的时候发生剧烈燃烧,九个燃烧着的碎片加上太阳,就是令古人惊恐不已的十日。
  我们说,后羿不论多么膂力超人,也难以使箭矢获得第二宇宙速度(逃逸速度),脱离地球,射向太阳系中心。所以,“十日”很可能是十个以太阳为崇拜物的部族,戴着太阳面具,或者也许是太阳帽。但是凭着后羿“一雀过羿,羿必得之”的箭无虚发之术,左手如托泰山,右手似抱婴儿,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不论是真太阳、假太阳还是带着太阳面具的十日族酋长,都阻挡不了后羿完成尧帝交付他的特殊使命。语出《庄子》。
  终于,“十日”也交待了性命,纷纷伏箭而亡。
  这个孤独的狙击手后羿,二十七箭定山东,东夷族的豪强尽死,山东各部族的势力被遏制。于时万民皆喜,天下拱伏于尧。尧的功德广为传颂,尧帝成了最大的赢家。这就是史书上说的“尧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畴···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云云。剩下就是怎么收拾后羿了。
  
  东夷族出了后羿这样的射日英雄,并不奇怪。东夷人本来就善射,他们崇拜凤,所以打鸟就比较多,以取得美丽的鸟翎,戴在身上,通过模仿凤而献上对凤的敬意。射鸟比射野兽难度大,于是磨练了射击技术。射鸟的时候,箭尾上还要拴丝,这样箭是牵着丝射出去的,可以回收——这倒不是东夷人小气,而是顺着丝,容易找到落到乱草丛中的伤鸟。这是古代的GPS全球定位系统。东夷的“夷”字也体现了这一技术——“夷”像一个人正面开立着,身上往复缠了几道丝绳,那就是箭尾巴上的丝线。同样办法可以应用在鱼身上,用箭尾的丝绳把中箭的鱼从水里拎出来(类似捕鲸)。
  这叫做“弋射”。
  后羿完成了使命之后,东夷各部族也在搜击捉拿他。后羿天天躲躲藏藏,到处被仇家追拿,觉得人间没法待了。还是离开人间才逍遥自在。
  后羿听说昆仑山上的西王母,能让人登仙不死。于是他凭着自己的超人意志,越过炎山、弱水(前者火焰昼夜不息,后者非但不能载舟,一片鸟羽落下亦会沉没,后羿据说是把自己捆在箭尾巴的丝绳上,一射,穿越弱水河与火焰山的)。后羿终于见到了昆仑山上的西王母,被她的模样吓得哆哆嗦嗦。这个西王母长得可谓飞沙走石、鬼斧神工。她一嘴老虎的獠牙,腚上有豹子的尾巴,披头散发,戴着类似天平的古怪帽子。西王母的模样是依据《山海经》:“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 郭璞云:“其水(弱水)不胜鸿毛。”每天晨昏,她踞于山头狂嘶猛吼,有三只红脑袋、黑眼睛的青鸟轮番外出给她觅食。这位丑女掌管着人间的天灾、瘟疫和刑罚,也出售不死药。后羿看着她说:“您的长相真是突破了人类想象的极限!”
  虎牙豹尾披头散发的西王母哈哈大笑:“不死药的存货就剩一颗了,不够你跟你老婆吃的,你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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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羿买回来来以后,后羿买回来以后,把他放在甲囊里,预备等结婚周年时候分一人一半吃。甲囊是东夷人身上一个有趣的东西,就是把两个乌龟壳合起来,中间连接以皮带,作成佩戴在腰间的甲囊。(类似我们现在装手机的小袋袋)。
  ?嫦娥想看看丈夫新买来的手机——不是——不死药,拿在手里就放不下。乖巧的小药丸,散发着异能植物的诱惑,干脆一口吞下去算了。奇迹果真发生,嫦娥吃毕,脑袋开始摇晃,双脚也不听使唤,步态癫痫,天晕地转,跟吃了摇头丸差不多。随后嫦娥觉得身子失重,身子整个离地,不由自主地飘出大门,像氢气球一样冉冉飘升。上哪儿去了呢?嫦娥最终飘至月宫,跟当地一个兔子搭伴生活。这对于嫦娥来说,只是一小步,但是对于整个人类来说,却是迈出了一大步。这一段依据的是《淮南子》卷六《览冥训》:“譬若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怅然有丧,无以续之。”东汉高诱注:“姮娥,羿妻也,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未及服之,姮娥盗食之,得仙,奔入月中,为月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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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嫦娥登月以后,时日一久,才发现那儿出奇的冷清,空无一人。她唯一的乐趣,就是抱着那只智商低下的兔子,看一个叫吴刚的精神病人不停地砍月亮上的桂花树。此外地上还爬着一个大蛤蟆,好像大吉普一样。此外就没有别的了。“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这位最早完成登月任务的中国女宇航员,在漫漫长夜中咀嚼着孤独、悔恨的滋味,常把一声声叹息化作轻风,吹动人间的夜晚。吴刚砍一斧,待抬起来,树的伤口就愈合。
  “被心爱的人抛弃,感觉像在飞。”神力超人的狙击手后羿,在媳妇出家以后,继续隐姓埋名,不过可能还是招致了东夷族的报复,或者尧帝的顾忌。后来,一个华夏族出身的人,叫做逢蒙,向后羿学习箭法,尽得后羿之术以后,却在打靶场上走火了,一箭射中后羿要害,当场把老师射死了。孟子说这是逢蒙出于嫉妒老师,但是,他是不是有人背后指使,这是不是一场阴谋的凶杀案。天远地久,史迹茫茫,我们无从判断了。《孟子》:“逢蒙学射于羿,尽羿之道,思天下惟羿为愈己,于是杀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