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春秋(一)


编辑:桐风惊心 [20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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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潇水
 

公元前251年是个特别的年份。这一年的秋天,叱咤风云的老秦昭王去世了。在五十六年执政的烽烟烈火中,秦昭王狠狠打击了六国诸侯,最终被上帝请去一起吃点心了。同年,楚国的上国柱“景阳”同志(惊弓之鸟的那一位)也终于不再惊了,去世了。赵国的平原君同志也在前一年去世了。当这一连串如雷贯耳的名字,都纷纷在墓碑上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而新一代的骄子和斗士们,又登上了狼烟蔽日、白骨遍野的历史舞台:秦昭王驾崩,太子安国君继位。
  安国君有好多儿子(二十多个),反映了他搞妇女工作时间长任务重的特点,所以用事不到一年就死了。(为什么他搞妇女工作又长又重呢?主要是他爹秦昭王老不死,在位了五十六年,所以他只好搞这些。)
  安国君一死,他的儿子——子异,就登上了王位。子异录用自己的哥们吕不韦做相国,封之为“文信侯”。
  吕不韦和子异是怎么从邯郸跑到秦国来的呢?
  那时还是邯郸大战,邯郸被围的时候(公元前257年)。赵孝成王被秦军围攻了一年多,就发火,想起一个人来:“咦,秦国不是有个孽王孙还押在我这里为人质呢吗?”
  于是他下令去使馆区,找到租房子住的子异,抓住,下令把秦国人质子异套上橙黄色的衣裳,捆起来押到城楼上示众,要挟秦军撤退。
  “如果不撤退,就在四十八小时内斩首。”
  这一招果然有效,秦国那边作出了反应。
  听说子异有生命危险,他爹安国君急忙去求见父王秦昭王,央求停止攻城。秦昭王有所动心。但安国君的庶生长子巴不得子异死掉,好少一个未来王位竞争者。暗中唱反调,使得秦昭王最终拒绝了安国君的请求。
  赵孝成王见秦军不退,就决定撕票,打算处死人质子异。不想钱能通神,吕不韦向看守子异的卫兵行了六百斤黄金(吕不韦的老爹原来还多藏着了一点儿家底啊,原来说一千斤就是所有的“硬通货”了)的贿赂,不仅带着子异从看守所逃了出来,俩人还越过城墙,奔赴王龁军,安全地返回了咸阳(赵国吏治败坏,不亡真没天理了)。
  赵孝成王看见人质跑了,就又要杀人质的妻子小儿——即邯郸姬和赵政。邯郸姬勇敢地抱着两岁的赵政,在邯郸城里像超生游击队那样东躲西藏。赵孝成王抓不到娘俩,无可奈何。
  潇水曰:赵孝成王连在自己的都城内处决一个人质(异人)都做不到,我们就可以想象,赵国的内政已经混乱到了何等程度。不走法家“以法治吏”的路子,所以吏治败坏啊。赵国官吏们不独放跑了子异和吕不韦,甚至连超生游击队的娘俩也都抓不住。母子俩在总人口不过几十万的邯郸城里安全藏身达数年之久,真是让人啼笑皆非。有这样无能的统治者,这样低效的政府,赵国即便在“邯郸之难”不死,将来又能怎样??
  
  子异在秦国接班做了秦王以后,他的媳妇邯郸姬却还抱着小赵政在邯郸城里当超升游击队,这显然也太不能平衡身份了。子异赶紧命令吕不韦通过外交交涉,让赵国放人,把邯郸姬和小赵政用马车载着,从邯郸接来秦国。
  于是,公元前251年的初冬,一行车马冒着斜风细雨,离开赵国,向着函谷关方向,迟缓地开过来了。车队头顶上盘旋着来自远山的鸟群,两旁伴着飘零入泥的霜叶。车上坐的这个八岁的孩子——正是未来“顿戟一怒,令天下伏尸遍野”的秦始皇!当时叫做赵政,尚偎依在妈妈邯郸姬的臂弯里。
  这一队初冬原野上行走的车马,一路通行无阻,因为有秦赵两国使节者护送着。使者们手握着“节”前行,引导着赵政母子的车队,相当于八辆警车开道。每逢行至道路上修的关隘,使者一举手中的“节”,关隘守军看见,立刻立正敬礼,开关放行。沿途驿站一看这“节”,立刻一律提供免费住宿饮食。“节”的样子像竹筒,看似一个青铜小工艺品,实是政府颁发的通行证。有了这个东西,遇到交通阻塞,还可以优先通过。所以使者如今又叫“使节”。 
  到了邯郸以后,没有太久,在位三年的爸爸子异死了,小赵政同志继位,号为“秦王政”,时年十三岁,时间是公元前246年。吕不韦继续以相国身份执政,号“仲父”,意思是二爹。同时,赵政的妈妈邯郸姬,也以长辈及监护人身份参与治理国家(因为赵政年幼啊)。当时调动军队,公文上都加盖邯郸姬的“太后”印玺。此据出土物。
  吕不韦和邯郸姬,这俩个当初在邯郸“金色年华夜总会”里边晃着荧光圈唱啊跳啊,似乎不会有什么出息的年轻“三贱客”(还有一个子异,已死),十几年后竟一跃都成为光耀战国七雄头顶上的闪闪政治明星。俩人正值金色中年,三十多岁,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志气洋洋,奋发治国。并且他们还经常牺牲个人休息时间在一起切磋国事,地点通常是在床上,因为史书上说“太后时时窃私通吕不韦”,就是说邯郸姬和吕不韦互相偷情:这俩位中年人互相抚抱着,哼着?“别说爱情就是你的名和姓”的老歌,把秦国治理得滴水不露┅┅┅这真是一段优美而且舒畅的岁月啊!
  当此之时,秦相国吕不韦食邑十万户,门客三千,家僮万人。这位风险投资业的鼻祖,终于以一千六百斤黄金的总代价,成就了历史上回报率最大的一笔投机买卖。
  可是谁又会想到,又过了十年以后,吕不韦到了五十来岁,突然被罢了官,限期离开咸阳!好梦原来也有做醒的时候:吕不韦被赶出咸阳,惶惶如丧家之犬,赶奔河南封地。心慌意乱的他,恋恋回味着咸阳宫里那一段不长不短的人生金梦他。怎能满意于这一场朝风朝雨的烟。然而他却也只能远隔千山,注目回望,让离情归于平淡,恋情归于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