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长散文:晨光中的荣耀


出处:东周列国志 |春秋战国之窗 原创
日期:2002-08-31
作者:Blueski


夏 日的清晨,湛蓝的天空总是那么高远,仅有的那么几片白云也薄得象半透明半朦胧的轻纱。

    在高而远的天空下,到处都是城市的屋群,陈旧的墙壁显得苍白而静穆,仿佛还未从昨夜迷梦的倦怠中完全醒来;房屋顶上一棱棱重叠的乌黑瓦片,就象是很细很细 的无数波纹,由于高低错落屋顶紧紧地相连着,所以如果从那么高的空中向下俯瞰,可能就象是一种黑色而混浊的波浪;而那些弄堂和小巷,则很可能象一种错综复 杂的绳线。在这些波浪和绳线之间,也许很难发现在某一角落还有那么一座小山丘。在那个小山丘上面住着一户人家,他们家的院子里有大树和青草,院子背后则有 一道篱笆,篱下绽放着一株喇叭花,枝蔓花茎覆盖了整个篱笆墙。


    

按理说,那只是很普通很平凡很朴素的一种花,几乎从来就没有听到有人对她们大加赞美的,但是我却认定她们是很美的花,从第一眼惊艳起,在我整个少年时期就 是那么认定的,在那时,就像是照相机咔嚓一下,定格了。而且,即使现在回忆起来,她们依然还有那么多的美丽。

    我记得,那些可爱的花总是勉力从篱笆缝隙中挤出来,将自己娇嫩柔弱的躯体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她们有着深蓝色的花边和奶白色的躯体,要知道大多数鲜花都并 不兼有两种不同颜色的;而清晨晶莹的露珠总是依依不舍地挂在花体上,不好意思去说成刚出浴的美人,但我可以说它给人的感觉,就象是那些受了一点点小委屈就 哭鼻子但很快又破啼为笑的小姑娘似的;虽然她们处在城区的一角,蝴蝶和蜜蜂居然还是从远方赶来了,很难想象它们究竟是从哪里飞来的,要穿过多少马路和弄堂, 要越过多少大房小屋,也许正应了酒香不怕窑子深吧;还有,当微风吹来时,喇叭花便开始轻轻地摇摆,我相信她们正在撅起她们奔放的嘴唇,吹奏着一段段快乐的歌,尽管 我听不见,但地上的小草和院子里的大树,还有树上的麻雀以及那些蜜蜂哥们和蝴蝶姐妹们一定全都听见了,而且一定能听懂的。


    

喇叭花的英文名字很浪漫,叫作“Morning Glory”,意为“晨光里的荣耀”,于是我猜想,她们无声的乐曲的名字或许就是 “晨光里的荣耀”吧。每天早晨,喇叭花随着太阳的升起而开放,开始每一天的新故事,哪怕她们的生命只有短暂的一 天而已,而她们躯体的美丽也确实是可 以值得骄 傲,至少曾惊艳了一位散步到此的少年!

    也许,只是因为太过赞许她们的美,有一次,那个年少的我忍无可忍悄悄摘一朵下来,然后带着一种做了坏事后的内疚心情一溜烟地跑回家去。当我气喘吁吁跑到家 里并急 急地伸开手掌来看时,却惊愕地发现花朵已经变黑,完全枯萎了,那种美一转眼就已经不存在了!后来我似乎一度记得这样的情景,甚至怀疑那时我为什么会残忍如 此。


    

忽然,在不觉中所有这些景象都凝固了!然后渐渐模糊了!折叠起来了!变成了纸风车!风车随风旋转起来了!我知道,那飞旋的叶片乃是数不清的日历纸,一张张 地 被时间之风无情翻去,当它们终于嘎然停止旋转时,我又看到了眼前的生活。

    现在的我显然已经很麻木,对美的感受能力不知还剩下了多少?反正每当我走过路边的花店,当那些插在水瓶中或花篮里的鲜花映入眼帘时,我心中对美的赞赏与喜 爱好象并没有被唤起,偶尔中的偶尔,还是让我回想一下那小山坡上花枝招展的奔放烂漫的喇叭花吧。其实,我早已不可能再看到那些可爱的喇叭花了,因为那个小 山坡早已被夷 为平地,大树也被拔除,仿佛金铜仙人离开咸阳而去,而那个地区的旧房全都改造成了新工房,那户人家不知去向,铲土机铁蹄下的喇叭花肯定香消玉殒,徒唤奈 何。

    我只有怅然地站在那些工房之间往上空望去。我又看到那夏日里湛蓝而高远的天空,而仅有的几片白云还是那么薄,就象是半透明半朦胧的轻纱。